流逝的歌舞者

　　想念它们缘于初春的雨，雨丝濡湿柳枝，聚集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，雨丝沾湿头发，渐而贴到肌肤上，不觉得冰凉冰凉，这样的天气，雨是安慰，它也是安慰。

　　它起先立在高高的输电铁塔上，它来的时候展示着明媚的歌喉，它的歌声惊动了我和那些在附近林荫小道上买卖早点的人们。“哦，是一只鸟。”人们由歌声引颈伸向天空张望，天空是灰暗的。人们看到了灰暗的天空下青翠的羽毛，健硕玲珑的身躯，一双蹁跹舞蹈的腿在打着弧圈的输电线顶端上腾挪。“哦，是一只鸟。”没有人再担心它被强大的电流烧灼，或是被上万伏特的电压击倒，甚至一不小心从高空坠落。此时，鸟是多么的欢快，好像是五线谱上的一个符号，这个符号始终灵动，发出慰藉路人的乐音。

　　第二天，天空变得湛蓝湛蓝，阳光穿透了铁塔，鸟儿准时来了，它改变了地点，在闪着荧光的绝缘瓷瓶上跳跃，最先引人向它致礼的也是因了同样鸟语，它嘹亮的嗓音压倒了“唧唧喳喳”生活在这里的同类，俨然像个春天的信使。日子一天一天过去，人们习惯了它的歌舞，也无意寻找这清脆、亮丽的歌喉来自树荫、草丛，还是屋檐下，无论如何婉转动听，终究是一只鸟的鸣叫声罢了。可是，在不经意中，林荫道对面那幢楼上，阳台上挂着的鸟笼却发生了变化，当空间发出第一声响亮的鸟鸣后，笼子里顷刻起了清脆的共鸣，于是笼外的鸟叫得格外欢悦，它俩彼此之间的对话声，充盈空间。买卖早点的人目光不时向阳台上的鸟笼瞥去，鸟笼的主人站在阳台上观赏风景，欣赏着外、内两只鸟儿的对歌，看笼里的鸟儿急躁地跳跃，看笼里的鸟儿脚爪被光滑的笼栅栏折磨出伤痕。这时候主人看到一群人朝阳台张望，他似乎有些高兴。这真是一道风景呢！

　　时间很会作弄人，看过两年这样的春景，今年收场。三月四日那场绵绵不断的雨，感觉春的气息又来到身边，走在买早点的路上，遥望对面那幢住宅楼，阳台上依旧挂着鸟笼，不见了主人，也听不到鸟啼，更没有那双双流利婉转的对歌。我想象，或许它们在日复一日的歌舞里结成了情侣，日复一日的歌舞也感动了鸟笼的主人，鸟儿得到了宽容，有机会一起远走高飞了。要不，它俩耐不住远距离对话的寂寞，在焦灼急躁的冲撞中，双双猝死自己创造的歌舞中了，如果这样，那只起先站立在铁塔上放歌的鸟儿，怎么知道阳台上有笼子？笼子里又关养着它的同类？是什么力量促使它一步一步逼近笼子，又是什么力量让它有勇气引领同类，发出第一个不同凡响清音？

　　那最先站在铁塔上的鸟儿，真是只有情的精灵。

　　鸟儿走了，或许死了。阳台上，有一两只麻雀在啄食，那只精致的鸟笼敞开着门，在等待这流逝的歌舞者归来。